一寸金

扎職 x 老炮兒

陳霆/張曉波





於是這個故事從結局講起。

陳霆說,你叫小飛哥,那按這輩份得跟他叫我一聲叔啊。小曹就真的朝他喊霆叔,然後被他噴出來的啤酒噴了一臉。

陳霆覺得,這孩子有點過於耿直了。

小曹懵著拿手在臉上糊了一把。

陳霆接過張曉波往他頭頂上扔來的毛巾印了印嘴巴,勾起的嘴角僵在彈球兒一句話中:

「哎老闆,那塊抹布我擦桌用的!」

「我知道。」

張曉波把紙巾盒遞到小曹面前,視線卻是正正對上陳霆的眼,也學他勾嘴角的樣子。

陳霆想,這雙眼真漂亮啊。

陳霆那時候也這麼說,用他好多年了依舊半鹹不淡的普通話。

張曉波就是用這雙眼瞪他,說不要貧了你,他們都說我大小三白眼你以為我不曉得。

「我覺得很可愛啊。」

「滾邊去。」

陳霆沒滾邊上去。他滾到車底下去了。張曉波的單車輪壓過門口那道矮矮的檻,再落地時車鈴撞得叮噹響,漸漸就和那個背影一樣消失在遠方。他從車底探出頭來,抹抹額上的汗。張曉波有一次笑他,你的鼻子是黑的。

陳霆從裡都外大約都是黑的,赤紅之極那樣的黑。他說,大家都說北漂北漂,不知漂久了,能不能漂白啊。

張曉波說,好冷,不好笑。

張曉波又說,一個字,不同音,你的普通話還要好好學。

陳霆喝很多的酒,張曉波賣的酒。陳霆修很多的車,張曉波蹭的車。陳霆給很多的錢,張曉波說你不用付,陳霆說不是,我養你啊。

張曉波說,痴線佬。

我幫你搽潤唇膏吧!

借酒行兇的痴線佬撲過去給酒吧小老闆蓋了一個章。

「夠不夠啊?」不等張曉波回話,他就接下去。「我覺得不夠,再搽啲——」

張曉波被壓在椅子親得一臉口水,緊咬牙關即將失手之際,彈球兒從廚房出來了,一個酒瓶砸下去就達成了忠心護主的任務。

「會不會太狠了啊彈球兒你這?」

「不會啊,還活著。」彈球兒把人肉被子從他老闆身上翻過來,毫不客氣地在臉上拍了兩巴掌。「打死算我的。」

血慢悠悠地在陳霆耳邊遊出一道細細的絲線,張曉波摀住眼嘆了口氣:

「別胡來啊⋯⋯」

陳霆頭很暈。

彈球兒被打發去跑腿繳費什麼的,縫針的時候就張曉波一個在他邊上,其實他暈乎乎也不太看得清,就聽見有人喂喂陳霆你別睡過去地叫喚,這聲音還蠻好聽的,聽得心有點煩,又有點癢。

陳霆說,陳霆在香港已經是一個死人了。

張曉波不知道他的事,他從來不講。他這會兒想要講的,但是張曉波那雙眼睛狠狠瞪他,他話到嘴邊也說不出口了。

「閉嘴。」說什麼晦氣話。

明明頭暈眼花,竟然也看得到,想是沒救囉。陳霆心裡悄悄想,受傷的是我欸,你幹嘛淚光閃閃。我不痛,你別哭啊。你一哭——

就更想欺負你了啊。

這年沒有年三十。除夕的那天晚上,陳霆頭上缺塊頭髮糊著紗布坐在聚義廳裡和大夥一起看春晚。除夕夜聚義廳不營業,張曉波家裡地方不大,他們就決定在酒吧裡吃年夜飯來著。來的人有話匣子阿霞,燈罩兒一家,還有悶三兒。陳霆和他們都見過面,都修過他們蹭壞的車。

春晚自然是不好看,大夥兒更稀罕喝酒吃菜嗑花生,陳霆對於喝酒是在行的,可是張曉波不讓他喝。只好專注打牌。

打牌又打不過,連兩小孩兒也打不過,陳霆很憋屈,陳霆要以頭搶地,然而陳霆的頭已經受傷了。

波兒你別攔他。悶三兒說,反正他縫了針的是後腦勺這腦門不還沒事嗎。

陳霆想這他媽是真要他開花啊。

別鬧!

他不曉得張曉波這話對誰說的,反正歡聲笑語中是他被抱著胳膊拖走了。陳霆一出門就給凍了個哆嗦,好些年了他還是不太適應北方的天氣,來不及往回走脖子上就掛上了一條圍巾,張曉波雙手插袋從他身後走到他身邊,對上他的視線,一臉狐疑地說:

「你看我幹嘛?自己戴好。」

陳霆把圍巾在脖子上繞了一圈,拎起圍巾尾巴觸了觸張曉波的耳朵。

「紅了!」

「凍的!」更紅了。「別廢話,快來!」

他不知道去哪兒,可是他們拉起了手,於是去哪兒都不再重要。可惜只是小跑了兩步,張曉波鬆開了手。

陳霆伸手去抓,沒有抓到,張曉波的手塞進衣兜裡了。他不甘心地看著張曉波的衣兜被掏得起伏,掏出來是一個打火機。

抽煙嗎?

不是。

那做什麼?

你看。

金色的光芒像從手上開出的花,明明滅滅點點滴滴,慢慢燒盡熄滅。

是滴滴金啊。

陳霆讚嘆,一手取過火機,一手伸往張曉波拿著煙花的手。他沒有拿煙花。

他裹住那隻手,點燃拿手中的另一支煙花。

真好看。

張曉波似乎被近在耳邊的聲音驚得愣了愣,才發覺陳霆整個人已經貼著他後背了,彷彿手一緊就能把他抱在懷內。

你吃豆腐啊?

你豆腐好吃。

看在這人本身已負傷,張曉波就難得沒有動手揍他。大過年的要以和為貴,就僅是如此罷了。他們慢慢放完了張曉波買的幾大捆滴滴金,有時一根一根地放,有時一撮一撮地放。很多金色的花在眼前盛放和凋謝,他們不怎麼說話,沈默地燃燒時間。等到他們進門的時候,已經快到午夜了。

陳霆還拉著他不願意撒手,跟個小孩子一樣。

你的手好冷啊。

你的不也冷?

他們在離大家有點距離的角落坐下,陳霆將他們的手夾在兩條腿中間,說暖暖。張曉波還是覺得他是在耍流氓。

主持人說春節快樂,三叔一拍桌幾乎嚇醒睡了過去的燈罩叔的孩子,嚷嚷道今晚上居然沒《難忘今宵》嗎。

張曉波心想,對啊,扭頭就跟專心吃豆腐的陳霆說了聲,生日快樂。

啊?

你說陳霆在香港死了。

是。

現在陳霆在北京生活。

對。

你活過來了。生日快樂。

我來北京好幾年了呀。

你像猴子。

好吧。

你之前沒和我說。我之前不認識你。而且你像猴子。

好。陳霆笑出一邊酒窩。之前的不算。你說了算。

張曉波聽了,高興地笑了。

陳霆看著他臉上的酒窩,覺得有點像站在了鏡子跟前。

祝我生日快樂。


我遇見你,
如獲新生。










向《喜劇之王》致敬:)


另外,妖都不准放煙花,帝都可以放嗎?⋯⋯





你是我懷裡世上僅有的獨一無二的花。

「曉波專業蹭車,阿霆專業修車」的結局。

其實是有正文的,之前提過的「點火」,只是沒寫完(⋯⋯)睡夢裡也想著睡不穩,驚醒了。稍微改了一下,趕著點把結局發了,正文發不發大約也無關緊要了:) 是和查查@孔二胡 談及的突發腦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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